32.抉择

　　简墨打开桌上的电脑，点开了自己的邮箱，果然找到了莫奚悠新发的一封邮件。邮件内容一片空白，附件里有几张照片跟一段视频。她把鼠标移到了附件处，迟疑着不敢点开──她有一种预感，看到附件的内容之後，目前的情势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简墨咬了咬牙，在心里斗争了半天，最终做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卑鄙的决定。她想，只要她把小喵被绑架的事告诉颜家的人，他们自会想办法去救小喵的。既然她已经决定与云燚、云嫋一起生活，就应该把以前的种种全部忘记。与小喵，以後也将是陌路。这次的事，颜家的人，一定会有办法的！简墨的心里有如海浪汹涌，她抖着手移动着鼠标想去关掉邮件，却不想僵冷的手指听不动她的指挥，一不小心打开了照片。
　　简墨对着满屏小喵鼻青眼肿，血痕斑斑的照片，泪流满面。
　　“摄影机已经开着了，你跟她说几句吧。”黑洞洞的镜头对着小喵，隐在画面背後的男人开口命令道，“你平时不是最会演了吗，演得好一些，也许她再一软，就跑来救你了。”
　　小喵紧着一张娃娃脸，沈静地由两个黑衣人按着，丝毫不为所动。然後，几秒的静默後，那两个按着他的人似乎是接到了什麽命令，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小喵的身上、脸上。才一会儿功夫，小喵的身上就见不着一块好处。两人把小喵甩到了墙上，他贴着墙，跟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瘫倒在地。他咳了几声，从鼻腔里咳出了几滩鲜血。
　　“何必呢，只是让你说几句话而已。”莫奚悠冷冷的声音响起，“我倒没想到你这麽能忍。罢了，今天就先饶了你，录上这段视频寄给简墨也足够了。”
　　“你敢！”小喵听到了简墨的名字，明明浑身的筋骨都像是被打断了的疼，他却像没事一般爬了起来，“莫奚悠，你太卑鄙了！”他摇摇晃晃地往摄影机的方向冲过去，“我不允许你再去伤害墨墨！”那张鲜血淋漓的脸狰狞地在镜头前慢慢放大，眼看他就要碰到了那台立着的摄影机，守在镜头前的黑衣人却早有准备地将他一脚踹开。
　　“莫奚悠，你TM的以後别落在我手上！”趴在地上的小喵又喷出了一口鲜血，他挣扎着起身，可这次却是怎麽也爬不起来了……
　　简墨死命地捂着嘴，止住了自己的哭声。眼泪恍如大雨倾盆，从她那对明亮的眼睛里掉落，她甚至都不敢大力呼吸，生怕呼吸的力道大了一些，自己就会心痛得死去。
　　简墨把照片背後写的那串数字输进了保险箱的密码锁，保险箱应声而开。她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U盘，没有一点犹豫。
　　画面定格在了这一幕，云燚冷笑着关掉了监控器，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了一根烟点上，烟雾骤起，笼住了他那张俊美阴冷的脸。简墨呀简墨，我以前对你下的手段是残忍了点，可是你又何尝对我好过？
　　Lou从门外闯了起来，他第一次对云燚没了敬意，“先生，你怎麽可以把名册交给那个女人？！如果她真把名册交到莫家人手里头，你一手创立的事业就全没了！”
　　“何时我的决定要你过问了？滚出去。”云燚隔着烟雾，眼神冷如利剑。
　　“先生！”Lou还想再说，额头就被云燚扔过来的烟灰缸给砸出了血。躲在门口的J见云燚的眼里盘旋着杀意，忙冲进来从背後把Lou打晕。
　　“燚，Lou也是关心你啊！那本名册如果真被莫奚悠拿到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基业就真的完了！”J上前一步，试图劝住云燚，“我是不知道你跟夫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麽，但你们不是有句古话叫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吗？你跟夫人好好说说，犯不着拿这事去赌气。”
　　“带他出去。”云燚指了指倒在地上的Lou，“还有，你下次再敢拿我交待你的事向Lou嚼舌头，你就等着替他收尸去！”
　　J叹了口气，知道云燚决定的事自己也不可能劝得住，只好先把Lou给扛下去了。他一路走一路嘀咕，“早知道不把别院里的事跟你讲了，临了还连累我遭罪！”
　　简墨下午接到的消息，云嫋学校组织远游，这周都不会回别院。而她今天也没心思坐等云燚，所以就一早躺在了床上。晚间，云燚回来的时候，已近午夜，简墨早已昏昏沈沈地睡去。她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发梦，梦里一会儿是他们几个少年时折磨她的场景，一会儿是万潇顾死去的样子，一会儿是云燚看着她冰冷的眉眼，一会儿又是小喵满脸血痕、奄奄一息的模样。梦跟现实交织，乱得她不知道哪一幕是假的，哪一幕是真的。她翻来覆去的，发了一身的冷汗。
　　云燚洗过澡之後，躺上了床，他把简墨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这女人现在是在他怀里，可是这心却不知是记挂在谁身上了。云燚的大手向上，搁在简墨的颈间轻抚，这要是用力捏下去，恐怕这人以後都不会教自己心烦了。云燚心里躁得慌，阴郁的眸子闭了一阵，又睁开。他推开了怀中的女人，转身侧到另一边，一夜难眠。

33.结局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莫奚悠跟简墨约定的日期。简墨等到云燚出了门，也带了U盘出门。距别院大门五六百米处，早有莫奚悠派来的车在等着。简墨上了车，那司机带着她东绕西绕，竟绕了有两三个小时，才到了一处极偏远的码头。
　　简墨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他竟然让人把小喵吊在码头旁的灯柱上，双手向上绑着，垂着个头，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也是血迹斑斑的。那模样，看上去像是……死了……简墨三步走五步地跑过去，口里直喊着小喵的名字。她跌跌撞撞地跑了一路，快到跟前的时候手突然被从身後窜出来的莫奚悠拧着，“好久不见啊。”
　　简墨扭过身，“啪”得一声打落了莫奚悠的手，现在见到这张俊逸的脸，她只觉得可怕，“我已经来了，你快把他放下来！”
　　莫奚悠打了个手势，便有几个人上前把小喵从灯柱上解了下来，见他昏迷不醒，有人便直接拿了盆水朝着他的脸泼了上去。
　　简墨见了，用力拨开了前面挡着的几个人，冲到小喵面前，厉声喝道，“你们干什麽！！”她搀起小喵，扶他靠在灯柱上，“小喵，小喵~~”她轻拍着小喵的脸唤醒他，见着他满脸的青紫，她心里有如刀绞。
　　小喵咳了几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看到简墨，居然还能笑着打招呼，“墨墨，小喵好想你~~”他身子一滑，把头靠在简墨的肩上，“上次墨墨生气走掉了，小喵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墨墨了呢。”
　　“怎麽会呢~~”简墨强笑着拍了拍小喵的头，“我已经知道上次那事跟你无关了。再说了，我怎麽会生小喵的气呢~~”
　　“好了，把东西交出来了吧。”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态度看在莫奚悠眼里，刺眼的很。他向简墨摊开手，一个U盘稳稳地落在他手心里。他斜勾起嘴唇，“躲了这麽久了，还舍不得出来？”
　　一辆黑色的加长型劳斯莱斯轿车从码头旁边堆的一排集装箱後闪了出来，险险得停在几个人面前。车门打开，云燚、Lou从车上跨了下来，他们二人姿态优雅得倒像是去赴宴一般。
　　“你不下来看看吗？”云燚敲了敲车窗，里头还有人影闪动。那人像是有些犹豫，半晌过後才开启了另一侧的车门，一个俊逸若仙的男人身影缓缓浮现──那竟然是回国的杭寅！
　　他淡淡地朝简墨的方向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了，看着恶心。我在车上等你。”
　　“下来吧。别错过了一场好戏。”云燚朝Lou递了个眼神，Lou心领神会，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一边。
　　杭寅的眉间微蹙，环了肩站在一边，“你快点，别错了我们签约的时间。”他说完便没再朝简墨他们多看一眼。
　　简墨从杭寅下来的那一刻，视线就控制不住地飘到了他身上，时隔这麽多天没见，他看起来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以前在她面前那股软和的态度荡然无存了。他现在见了她，完全当她是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不如，至少陌生人不会让他恶心。简墨惨然一笑，转眸对上云燚，见了云燚讥诮的视线，她张嘴想解释什麽，终究也没有出口。只是头微微摇头了几下，眼里似有乞求之意。
　　“莫奚悠，东西你拿到了，人该留给我了吧？”
　　莫奚悠把U盘收进上衣的口袋，听到云燚这麽说倒有几分不解，“原来你不是跟来抢东西的？”
　　“给了别人的东西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云燚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慢慢地给手枪上膛。
　　一旁莫奚悠的人见他拿出手枪，都紧张了起来，一群人齐刷刷地掏出抢对准云燚。莫奚悠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手枪收起来。他玩味地看着云燚，倒想看他最後要干嘛，“莫非我手里的名单是假的？”
　　“东西是真的，我也是真心想要给那个女人的。”云燚抬眼看着简墨，“简墨，你就那麽恨我吗？非得看我一败涂地才开心？”
　　“我……没……”简墨的声音细如蚊蚋，也只有在她身边的小喵才听得到。她顿了顿，止住了话音，扶着小喵的手紧了紧，她想着现在到处都是莫奚悠的人，回去再跟云燚解释好了。可是似乎，云燚这次来，是根本就没想过要再给她什麽解释的机会的。
　　“我知道，因为前几年的事情，你一直很恨我。後来我跟自己打了个赌，如果你执意要向我报仇，我必定倾盘帮你完成，所以就算你要的是关系爱新觉罗家族生死存亡的U盘，我也愿意给你。但同时，我也跟自己发了个誓，等你复仇成功之後，我也将亲手杀了你──”
　　云燚举起上了膛的手枪对准简墨，决然地扣下扳机，“简墨啊，可惜你是看不着我潦倒的结局了。”
　　“砰砰──”两声枪响划破天空，响彻码头。

34.小喵的妥协

　　“找！继续找！”莫奚悠抹了把脸，他从水里直起身，指挥着手下再探到其他地方去找。她一定不会死的！他心里抱定了这个信念，颜端遥那麽狐狸的人，若不是有一定把握入水，是绝不敢带着她往水里翻的！但是，颜端遥浑身是伤，恐怕水性再好，带着简墨也游不了多远的。莫奚悠心里惴惴不安，他深吸了口气，又潜入了水里。
　　那两声枪响过後，没有人会料想到是那样的结局：小喵带着简墨跳入了水里，杭寅倒在了血泊了。
　　云燚带着杭寅冲到了医院，抓了J过来做急诊。他坐在急诊室门外闭目等候着，表面看起来沈静，可心里却是上下翻腾着。他没想到杭寅居然会冲过去替简墨挡住那一枪，他诧异担心的同时，却是极其庆幸的。他庆幸杭寅替简墨挡了那致命的一枪，让她不至於真的……
　　他知道自己的枪里装的其实是空弹，而另一枪实弹，却是……
　　“先生，没有找到他们两个人。”Lou接了几个电话後，回来向云燚回禀。
　　“Lou，你还记得你这条命是我救的吗？”t
　　“Lou当然记得。”
　　“那我要是想拿回来呢？”
　　“Lou绝无二话。”Lou从怀里掏出手枪，送到云燚手中。
　　云燚掂了掂手枪，薄唇一勾，“这里面塞了两颗子弹，有一颗是为你自己准备的？”云燚举起手枪，朝Lou的右手臂开了一枪，“以後你不必跟着我了。”他把手枪朝Lou的脚边扔去，转身走出医院。
　　Lou跪在云燚的身後，久久未起。
　　云燚亲自找了负责搜寻简墨的人手问过，再次证实了简墨与小喵确实还是下落不明。怎麽会找不到人呢？要是……真死了，也该有尸体浮上来呀。他抹了把脸，深思了会儿，脑中的思路倒是渐渐清晰了，他吩咐搜寻的人都停了，他确信那女人还活着。他靠在窗前抽了根烟，等烟快燃尽的时候，取下了烟头扔在地上。他踩着拧了一脚，灭了仅存的火光。
　　简墨，我与你，这次真的是干净了。
　　W市
　　话说小喵与简墨落水之後，就由颜家藏在一旁的人暗中救起，连夜送回了国。
　　“这里……”简墨醒来之後，发现这里竟是她从前跟小喵一起住的公寓，房间里的装饰丝毫未变，环境也整洁如新，看起来是有人常常过来打扫的。
　　“这房子我很久以前就买下来了，我想总有一天要带墨墨再回到这里的。”小喵从厨房端了碗粥出来，吹了吹凉，送到简墨嘴边，“墨墨尝尝，这是小喵亲手煮的粥哦。”
　　简墨张嘴吞下了白粥，她脑子里的想法千回百转，面对着小喵，几次话涌到嘴边，但都没法说出口。
　　小喵瞧见了简墨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了然，他默默地喂简墨喝完粥，取过纸巾给她擦了嘴，然後也跟着坐进了被窝，把简墨拥进怀里。
　　简墨柔顺地靠在小喵的肩膀上，伸手轻抚着他手臂上还没褪去的伤痕，“你好点了吗？身上被打的，还疼吗？”
　　“看到墨墨的那一刻，就不疼了。”小喵拉住简墨的手，往上贴在自己的胸口，那日他是盼着简墨出现，可又不希望她再次受伤。幸好最後，她还是来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那个云燚还要重呢？“墨墨，小喵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
　　“我知道。”她那时也是被冲昏了头，才会误信莫奚悠的话。
　　“可是，你还是要回到他的身边吗？”
　　“……嗯。”
　　“即使他想杀了你？”
　　“是……”历经此次之後，简墨才知道自己还深爱着云燚，已经不止是以司徒谜的记忆去爱了，而是以一个完整的简墨去爱他。不管她是否还记恨他曾经的所作所为，不管他是否已经对她种下了恨意。她爱着那个男人，爱着和他一起生下的孩子，爱着他们那个完整的家。那一瞬间，对於云燚举枪要杀她的那个动作，她觉得心念成灰，恨不得真的死在他的枪下。但过後一想，却也能理解他的怒气，毕竟自己的心里除了他，还装了小喵。任一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为了救其他男人，而背叛他。
　　“他不会原谅你的。”小喵隐下了部分的事实，他在带简墨跳入水中的时候，看到了云燚开的那枪其实是空枪，而另一枪实弹的是由他身边的少年所开。云燚就算真的想杀了墨墨，也舍不得下手。
　　“小喵，对不起~~”即使云燚不能原谅她，她也要勉力一试。她要去跟云燚解释她交给莫奚悠U盘里的资料是经过她篡改的。
　　“你知道我不会放开你的。”小喵握紧了简墨的手。
　　“我……”简墨的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她当然也舍不下小喵，更不可能对小喵说出，“你可以去找更好的女人”这种话。她把头埋在了小喵的胸前，“对不起，小喵，我太自私了。”
　　“算了，先睡吧。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过以後你还是坚持回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小喵闭上了眼，心里不无苦涩酸楚，但回过头来一想，他以前都能接受莫奚悠了，现在为什麽不能为了墨墨再去接受一个云燚呢？自从爱上墨墨之後，就早已认清了，她是不可能由他一人独占的。